《长安街》的回忆毕琼

              毕琼

2008年夏天，为迎接新中国成立六十周年，新影厂由时政部牵头筹备拍摄大型文献纪录电影《长安街》。该片由高峰厂长担任总导演，时政部主任陆黎担任总制片人，地理节目部主任蓝冰率领李谊、黄跃和我组成了导演组。

此前，作为一名2005年进入新影的年轻人，我先后在《地图上的故事》《重访》《文明之路》等栏目或者项目中担任编导工作，独立完成过为数不多的电视节目，短的只有五分钟，长的也不过四十分钟。而这一次，我即将作为导演和撰稿，参与一部时长90分钟、使用16毫米胶片拍摄的文献纪录电影。这自然是一种全新的尝试，当然也伴随着许多容不得细想的压力。

生于北京、长于北京的我对于华灯林立的长安街并不陌生。加上自己在学校时的专业就是北京历史地理，比起同龄人对这条穿城而过的大街有着别样的感情。但是，影视作品不同于文章，更不同于广播，我们需要将“六百年光阴流转，百余年风云变幻，六十年世事变迁”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展示在大银幕上？我们又将如何站在今天回望过去，展示一条不断生长、不断延展的大街与国家同呼吸、共命运的微妙关系？我们能够引起观众的共鸣吗？我们能让文献纪录片脱离刻板的叙述而变得生动、好看吗？

看书、看片子、采访、查资料，在一页页台本、一摞摞磁带中寻找有关长安街的线索，鲜活的影像资料渐渐丰富了我们的认识。我听到了陈云亭老先生的儿子讲述父亲在共和国成立前夜赶制碑文的故事，我看到了人们小心翼翼地搬迁着天安门前华表石狮子，我为1964年长安街规划会议的设计师们感到惋惜，我也由衷地欣喜于今天长安街上的古老与现代并存，风光无限，美不胜收。

这将是一个有关人民的故事，新影所拥有的丰厚的历史资料连起了它的沧桑过往，那么，我们能够用今天的拍摄为它增加怎样的色彩？我们该如何将宏大的叙事和温暖的细节结合在一起呢？

《长安街》拍摄组逐格拍摄红墙

摄影师们想出了360度环绕人民英雄纪念碑拍摄的计划。我们为此特意跑到有关部门购买了大比例尺测绘地图，精心测量出了环绕纪念碑一圈的轨道半径，由摄影整备部专门定制了七十多米长的轨道。新影的当家“古董”红旗车被开上了长安街，逐格摄影纪录下了一个个流光溢彩的瞬间。摇臂被支在了城隍庙面前，缓缓升起的镜头带领观众从古老的金城坊瞬间穿越回到高楼林立的金融街。摄影棚里再现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创作场面几乎与当年留下的老照片一模一样。珍贵的历史影像和超越常规的拍摄手段，终于使我们的电影中呈现出了一条律动着生命活力、充满着现代气息的长安街。

《长安街》摄制组拍摄中国第一街街景

作为导演组的成员，我有幸参与了绝大多数《长安街》的前期拍摄。站在清晨的电报大楼前，聆听悠扬的钟声飘荡在长安街的上空；坐在菖蒲河公园的游廊里，看孩子们在大槐树下尽情玩耍；将鸽子放飞在青灰色小院的门口，把削好的铅笔摆放在京西宾馆的会议桌上；在长安大戏院里听一段《龙凤呈祥》，在挂满彩灯的大剧院门前迎接圣诞夜；新华门墙外的玉兰花，北京饭店里的老钢琴，还有被晨曦照亮的古观象台仪器和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巨幅孙中山画像……这些光影瞬间对于长安街或许太过平凡，然而却成为了我的脑海中有关那段日子最清晰、鲜活的记忆。

终于我们的片子通过了广电总局的内容审查，得到了高度评价，并且在向来严格的技术审查中获得了A-的高分。这是许多年来厂里的片子不曾取得的好成绩，无疑是对《长安街》所有工作人员、所有工作环节精心、细致的极大肯定。

记得《长安街》第一次走进校园是在清华大学的大礼堂。那天虽然是晚上的放映活动，我们却早早就抵达场地。这里曾经是我向往的地方。作为清华学堂四大建筑之一的大礼堂始建于1917年，它就像长安街一样饱经沧桑。既经历过国家贫弱、忍辱负重的凄凉，也见证了民族复兴、国家富强的伟力。“人文日新”的匾额道出了民族自强的真谛。能够在这样一个地方放映我们的《长安街》，我的心中有着难以言说的澎湃。

礼堂中的座位慢慢被填满，我们的放映活动开始了。当日军占领了北平，强迫打开了城墙上的两个缺口时，数百人的现场鸦雀无声；当毛主席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时候，全场掌声雷动！所有片子中我们认为会引起观众共鸣的地方，都得到了大学生们的热情呼应，这让我们感到非常兴奋！

《长安街》剧照

这是我第一次参与文献纪录电影的拍摄，也是我第一次为祖国的生日献上一份亲手制作的礼物。那时候，我把《长安街》当作自己在新影工作了四年的毕业作品，更将它看作新影送给我的青春留念。我在新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生涯，也在新影不断获得能力的提高和业务的增长。我常常在想，新影其实也是一条长安街。六十年来的每一部作品就是街边高低错落的各种建筑。它们闪耀着属于各自时代的风采，无言地讲述着各自的故事，而新影是所有这一切发生的舞台。它平时看上去平凡无奇，然而它也有低头呜咽、风雨交加的时候，它也有风起云涌、热血沸腾的时候。就像长安街一样，无数人来来往往，在这里留下各自的故事，而街道本身却岿然不动。它接纳一切，面对一切，从不停止将过去和未来连在一起，最终将带给人们长长久久的平平安安。

（本文作者：纪录电影《长安街》编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