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峡》创作手记：《万州洗衣歌》
张钧

这是我见过的最壮观的洗衣场景。

初夏，早晨，万州，滨江路长江之滨。上百位市民沿江边一字排开，漂洗衣物，延伸两百多米。

搓衣嚓嚓，

捣衣嗒嗒，

涮衣哗哗。

在中国最大的河流面前，什么事情都能发生。

中国人是团结的民族，也是喜欢一起做事的民族。看看火遍大江南北的广场舞，就会有形象的感官。广场舞的火爆，都火爆到了纽约中央公园。中国人集体做一件事规模的宏大，都引起了纽约警察的关注。

据万州江边洗衣服的阿姨和大叔说，这还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洗衣规模，春节等节日前夕，江水也已经上涨，洗衣迎新的市民，要多得多，那时的壮观，乖乖，想去吧。不过，怎么想我还是想不出来，旅居纽约的中国人集体到哈德孙河边洗衣，会是什么样？不过肯定会让金发碧眼的老外，把眼珠子都惊出来，眼镜碎一地。西点啊、哈佛啊，不用再研究什么韩战中为何兵强马壮的美军为何输的差点掉了裤子，看看中国人集体做一件事的力量，就该知道答案了。大道至简，不必费那么多脑细胞。

朝阳烁金。早晨的阳光，在江面洒下一片的碎金，耀动，灿烂，浮光跃金。

从江边的台阶看去，几位大叔站在这一片闪烁的金色江水之中。弯腰，摆动衣物，清澈的江水被划出一道道有水银般质感的水圈。伸臂，抻展衣物，红色黄色彩色的床单，被金色的阳光照透，于是一片更亮的红色、黄色、彩色光芒便笼罩在这些大叔们的周围。新时代的“浣衣叔”！顾家、爱家、祥和。迎着阳光看去，那种在朝阳下的剪影，有型，有力，让人良久注视。

他们身边的妻子，应该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看看她们搓衣的动作，不慌不忙，节奏有力；看看她们的脸上，笑意融融，巧笑倩兮；看看她们的皮肤，白皙透红，这是幸福的女性特有的肤色。每一次递衣服给丈夫，那种无声的交流，是阳光的问候。“阳光的问候，是明媚的内容，这一片风景，让这天地生动。”这是电视剧《一年又一年》中歌词，是啊，一年又一年的相濡以沫，谱就了生活的美丽，生命的旋律。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他们在这长江与其支流的交汇点，一片如湖泊般宽阔的江流处，忘情山水，相忘于江湖。

有人说，这是片并不美丽的场景，江边洗衣污染江水，应该取缔。我倒想知道，这几件衣物，能污染多少江水，比起那些无良的工业排放，忽略得不用提起。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李白笔下的《子夜吴歌》，笔笔如刀，真实刻画了长安千万妇女因思念常年戍边亲人的场景。那种秋天深夜中的洗衣，是思念戍边亲人疗却心中疼痛的排遣和寄托。那种明月下的笃笃捣衣声，直击心灵，槌槌见血。相比于这种悲情，万州江边这种相濡以沫的场景，是多么美丽。于此，我合十祈祷，让这种相濡以沫，让这些美丽的故事，永久定格，超越时空，成为世间永远的歌咏。